老鴨卅年見聞錄 (152)

醉醒醉。
憑君會取皆滋味。
濃斟琥珀香浮蟻。
一入愁腸，便有陽春意。
須將席幕為天地。
歌前起舞花前睡。
從他兀兀陶陶裡。
猶勝醒醒，惹得閒憔悴。

蘇東坡的《醉落魄/一斛珠》中也如前文老鴨引用白居易詩句「燒酒初開琥珀香」般，描述他落魄的時候，「濃斟琥珀香浮蟻」，都是琥珀色的酒，究竟這是黃酒還是其他酒種？用的是甚麼杯子？
祖千秋談酒具配搭
這使我想起武俠文學家金庸先生所寫的《笑傲江湖》，裡面有不少描繪酒的文字，於十四回祖千秋大談飲酒和酒具的配搭，「飲酒須得講究酒具，喝甚麼酒，使用甚麼酒杯。」這句深得鴨心，「喝汾酒當用玉杯，唐人有詩云：『玉碗盛來琥珀光。』可見玉碗玉杯，能增酒色。」這句是李白的《客中行》，上句是「蘭陵美酒鬱金香。」汾酒產於山西杏花村，蘭陵酒則產於山東蘭陵，金庸先生是引用錯了詩句。

梨花酒配翡翠杯
祖千秋又說：「飲這罈梨花酒呢？那該當用翡翠杯。白樂天《杭州春望》詩云：『紅袖織綾誇柿葉，青旗沽酒趁梨花。』你想，杭州酒家賣這梨花酒，掛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，映得那梨花酒份外精神，飲這梨花酒，自然也當是翡翠杯了。」據老鴨認知，「玉」是一個大範疇，其中包括了翡翠、軟玉、水沫子玉、岫玉、獨山玉、黃龍玉、馬來玉等等，而「翡翠」就單指玉石中的一種——翡翠。翡翠和玉石就像「茶」和「鐵觀音」，所以如果飲汾酒用玉杯而飲梨花酒卻用翡翠杯，那麼就好像我告訴人我今天飲「鐵觀音」不飲「茶」一樣荒謬。至於梨花酒是甚麼酒？單憑詩句難以推斷，有人相信是居住在杭州的高麗人，趁梨花時節賣的土產米酒，信焉？
夜光杯與犀角杯
只聽他又道：「至於飲葡萄酒嘛，當然要用夜光杯了。古人詩云：『葡萄美酒夜光杯，欲飲琵琶馬上催。』要知葡萄美酒作艷紅之色，我輩鬚眉男兒飲之，未免豪氣不足。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後，酒色便與鮮血一般無異，飲酒有如飲血。岳武穆詞云：『壯志饑餐胡虜肉，笑談渴飲匈奴血』，豈不壯哉！」夜光杯，究竟是甚麼材料造的杯呢？是本身能發光還是因為杯質晶瑩，容易將光線折射呢？玉杯，瑪瑙杯都可以有這個效果，如飲紅酒如飲血，則要去酒都是名貴的酒種，只宜慢酌輕嘗，不宜牛飲。
祖千秋指著一罈酒，說道：「這一罈關外白酒，酒味是極好的，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氣，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飲，那就醇美無比，須知玉杯增酒之色，犀角杯增酒之香，古人誠不我欺。」關外白酒，又是啥酒呢？《笑傲江湖》的歷史背景是明朝，如果以近代中國人對「白酒」的理解，應該是蒸餾烈酒而不是白葡萄酒，至於《二月十九日攜白酒鱸魚過詹使君食槐葉冷淘》使蘇軾飽醉高眠的白酒又是哪樣子的白酒？老鴨真的要請教高明，但肯定不是查先生。老鴨和他有數面之緣，他對酒的認識不深，但真的愛白葡萄酒，尤喜香甜的阿爾薩斯出產的瓊瑤漿。

下期繼續借金庸先生對酒具的文字來討論一下中外飲酒的器皿，大家有沒有留意聖經裡「最後的晚餐」是飲甚麼和用甚麼來飲？老鴨覺得有趣有趣，希望讀者不要覺得枯燥枯燥。
也是生於宋代，女詞人李清照比蘇軾更多愁善感，這闕《浣溪沙》盡露她醉意膩慵，情懷落寞，從二人詞句中，都不約而同在落魄失意時，醉在濃濃的琥珀美酒之中。
莫許杯深琥珀濃。
未成沉醉意先融。
疏鐘已應晚来風。
瑞腦香消魂夢斷，辟寒金小髻鬟鬆。
醒時空對燭花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