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ancois Mitjavile 擇善固執︱右岸清流

「跳出三界外，不在五行中」。這位才華橫溢的釀酒師從來只做自己認定的事，拒絕標籤化，要在「固有」中，找出自我超群的所在。

 名副其實的「超班」酒

在波爾多，有這麼一位個性至極的釀酒師。他從不在意有機、生物動力法以及任何評級制度，堅持己見，做自己認定的事。然而，正是在他的影響下，橡木桶廠逐漸開始注意出產木桶的紋理；波爾多右岸開始學習如何將葡萄藤架得離地更近，也開始學著重新界定什麼是最適合採收時機這件事；他從不出產副牌酒；他會打電話苛斥稱他為「車庫酒」之父的記者們；他也從不送酒樣板作產區評級……總之凡是劃列標籤的事一律不做。多年下來，這家酒莊的確如願以償從未被列級，成了聖達美莉安(St. Emilion)真正的 “Hors classement ”(法文是質冠同儕、出類拔萃的意思。香港人流行的說法，就是「超班」!)

 哈哈，猜到是誰了嗎？是的，這位執著得近乎過份的釀酒師就是Francois Mitjavile。

Francois Mitjavile

擺脫固有的葡萄酒世界觀

人們常依著固有的習氣與概念作判斷，無法品嘗每件事在每一刻裡的真實滋味。直到今天，我依然記得Chateau Tertre Roteboeuf是如何觸動了我。一款酒的釀造者與品鑒者，都或多或少在葡萄酒中被折射或瞥見自己，這與電影的拍攝者與觀影者的關係相似。乾淨純熟的果實、難能可貴的清爽平衡度、木桶的精致存在與如絲絨般順滑單寧，這便是François在表達著自己浪漫、幽微却如氣息般深刻的葡萄酒世界觀：

 「沒有什麼比僅僅講述葡萄和酒更無趣的事了。一瓶葡萄酒，應是文明與文化的產區。因此，一瓶酒裡講述的，絕不僅僅是一瓶葡萄酒的故事，而是一片田(許多片田)、一個人(許多人)、一個概念(理性或感性)、一個背景(時間與空間)、一個特別的年份的整體故事。它應該代表一種觀念，它要能承載起這些概念。」

 每次與這位用才華釀酒而聞名天下的莊主聊天，都像是一場精神與認知的討論。在我看來，在如今資訊擁擠的年代，保護不同意見(或可被認可的滋味)仍有一席之地，成為了我們願意為之努力的目標。儘管美的概念開始被固化(對年份、對葡萄酒的欣賞都在其內)，要在「固有」中，找到自我的超群所在，才是有意思的事情。

一次「孤品」品鑒會

2018年這次在杭州來福士與酒宿合作的品鑒，也是奔著這個目的而來。有酒宿大哥熱情供酒，莊主Francois千里之外遠程排序，参與者們每位也都熱情滿滿，特別令人感動。

 我將這次的九瓶美酒分為三組，以Tertre Roteboeuf 96  TR 99  L’Aurage 07; TR94 TR89 TR98; Domaine de Cambes 05 TR97 TR10 如此排列。一開始還擔心大家會不願意接受，整個的呈現竟然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，所有人交口稱贊！由於每一瓶酒都是由朋友拍賣購入，因此全部都是孤品，在很擔心怕遇到狀態不好的情况下，最終除了位列第一瓶的1996年份Tertre Roteboeuf有少許氧化，開始少許「波特」外，每一瓶都在狀態，不得不說莊主果然對自家酒款瞭如指掌，令人稱奇。

以下是品鑒筆記：

TR 1999 深刻與集中，三層香氣單寧細膩柔美，才剛剛開始展現自己美麗年華的樣子，仍有許多變化。當年採收季突然傾盆大雨，而Tertre可是沒有一絲被稀釋感，肉感十足。

 L’Aurage 2007 是François 的儿子Louis Mitjavile釀造的第一個年份。在印象裡，Côte de Castillon 通常比波爾多都稍許熱烈些。那份青春洋溢与現實存在的力量感，在品鑒了老年份之後，尤為突出。

 TR 1994 帶來跳躍式感受，三層香氣徐徐而出，單寧成熟幼細，餘韵力纖細的布根地風範。

 TR 1989 如果說一個人的偏執意見是由上天决定最終的對錯，那麼1989就是上天注定的傳奇年份。這一年的炎熱天氣令整個波爾多都深受高糖高酒精度之苦，執意釀造絕乾型葡萄酒的Francois和釀酒師JF Chaine一商量，25攝氏度下的酒精發酵，持續了整整七個月！這是一直能夠支撐一盤冬日野味、包裹著濃濃的法式情懷的美酒。

 TR 1998 與之前的1989相比，短短十年不到的差距。如果說1989的美感深刻得如一本哲學教科書，折射著人們的武斷與決絕，1998就是一幕舞台劇本，我們清晰得感受著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，也會為之感動。

 DC 2005 一直以來都是我最愛的波爾多，沒有之一。它從基因裡就像極了Tertre Roteboeuf，2005無疑是熟美的，熱烈的，而在一個熟美的年份能譜寫出清爽色調的音色，是所有這個年份中的極致。

 TR 1997 這一刻，我好比窺見了路易十四時代凡爾賽宮殿中夏日的餘輝，沒有比1997年份更適合用「貴族」這個詞形容的美酒了。它有著令人傾倒的樟蔓，單寧如紗翼般的細膩柔美，餘韻縈繞時，時間就像在鏡廳內靜置起來…

 TR 2010 無疑是收穫褒獎最多的一年，被賦予了至少50到100年期許的世界大年。今天品鑒它還實在太過年輕，甘草、薄荷、雪松這些辭藻實在平庸，而在那份盛譽之下不過份厚重，斑駁迷人的礦物質感和清爽感引領，這才是學也學不來的美事。